答 : 彌陀法門又叫做不退轉的法門,《佛説阿彌陀經》裡面講到,到了極樂世界的人都能得阿鞞跋致,意思就是「不退轉」,我們先不說能不能進步,至少它能不退步。其實懺悔也是佛教的不退轉法門。
我們來看一下,為什麼懺悔可以讓我們不退轉。「懺悔」這兩個字,是佛教傳到中國以後,才將兩個字合併在一起,變成通俗的用語,意思是認錯。但其實在佛教中「懺」與「悔」是兩個階段在做的事,「懺」是第一階段,叫做「知道錯了」,具有反省的力量,我認錯;犯錯就是對已經造作的惡業,願意承擔後果,心裡會比較踏實,但認錯之後有沒有可能再犯呢?很有可能,所以還不能夠不退轉。得要進入第二個階段「悔」,悔就是「不再犯」的意思。
諸位大概都有教育孩子的經驗吧,當孩子犯錯,你責備他,問他說:「你知不知道錯了?」他可能知錯,也可能你罰他面壁、禁足,因被處罰而哭著說:「我知道錯了~」。但當你問他:「錯在哪裡?」也許他曉得,也可能他根本不曉得,只因為你很兇,他才說:「我知道我錯在哪裡了」。可是,等他情緒過去後,你再問他以後會不會再犯時,如果他老實一點,就會不太敢講,為什麼?因為那是未來的事,誰也不敢打包票。孔子講的「不二過」連大人都不容易做到,更何況是小朋友,因此「悔」不再犯,較不容易。
懺悔法門,得有懺、有悔的兩個階段,才能不退轉。「懺」是知道錯,是處理現在以前的事情,也就是在這個當下以前的事,你要懂得、你得觀察明白這些犯錯的因緣;「悔」則是負責現在以後的事情,你要朝向未來,不再犯。佛教對以前的事情,只要你「懂」就好,你懂了,念頭才能轉,儘管你要背負這個業力,可是你已經知道方法、知道怎麼去面對承擔這個業力了。佛教要你「做」的是,你要去掌握未來,不要再犯,才是重點。「知道錯」是第一步、「不要再犯」才是讓我們阿毗跋致不退轉的關鍵。
我們再用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不斷流轉、累積、前進的過程來看,為什麼懺悔法門是一個不退轉的法門。如果一個人身上背著一百公斤的業,而繼續造業,也就是同樣的事情一犯再犯,如同每天再多二十公斤,越背越重,惡業就這樣繼續累積,也就沒辦法阿鞞跋致了。
若是這個人懂得懺悔法門會怎樣?他首先會「知道錯了」,但還不足以減少背負的重量,因為雖知錯,卻繼續再犯,亦即只有懺,沒有悔,那背負的重量還會繼續增加,可能增長到一百二十公斤。一定要有懺、有悔,至少能不增加,維持一百公斤;若這個人更透徹懺悔法門,不只曉得怎麼樣不再犯,更能藉懺悔法門懺除業障,就如同每天少個幾公斤,總有一天會歸零的。因此,從一百公斤到零是修行不退轉的過程,從一百到一百二十公斤,則叫作流轉生死。
我們念佛求生西方極樂淨土,只要到了淨土就能得不退轉,因此頗受紅塵人間眾生的喜歡,只因我們都不想要再流轉生死了。但此時還在人間的我們,是否也能跟彌陀淨土相應,不用等到了極樂世界才修,人間的眾生現在就可以修的不退轉法門,就是懺悔,「知道做了」,並且「不再犯」,便是人間最保險的阿鞞跋致的法門。
漢傳佛教的懺本尤其是大乘懺法,最終都會導向「罪性本空」,例如《水懺》卷上,直接告訴我們,懺悔最後要做的一件事情叫「觀罪性空」。可是「空」不容易掌握,有些法師講「空」,每次講完都精疲力盡,一來是空的特性「不可得」,卻要把這個抓不到、握不住的東西,摸索出個頭緒讓大家理解;二來是我們都還沒有體證空性,所以沒辦法信手拈來。
然而,懺悔是從已造的罪業上去修,你找不到空、看不到罪性本空的空,但可以先看到自己造下的業吧!我們身口意的行為所造的業,比「空」更容易發現,所以懺悔法門有一個技巧叫做「順藤摸瓜」。這裡的「瓜」就是空性,找不到瓜,那就從「藤」下手,也就是從自己的身口意裡面,去發現有沒有一些罣礙──不該說的話你說了,不該做的你做了,而你感到懊悔、難過或煩惱。對這些發現該感到高興,因為這都是你的覺察,空性不容易掌握,但順著藤,就能夠找到瓜,發現「業」的造作,進一步就能發現「空」。
「業」這個字,前後通常會套上一些形容,來描述它的特質,譬如佛教用「罪」來形容「業」,或是「往昔所造諸『惡』業」,甚至是業「障」,都好像是不好的、負面的,是我們不想要的。就像我們犯了罪會被抓去關,關是外相上的,事實上對我們產生的內在作用,就是限制跟束縛,是往昔我們因為無明造作之後,形成的力量所產生的限制跟障礙,所以罪業的「罪」是形容「業」,代表我們的身心行為被侷限、束縛、障礙,讓我們不自在了。
那「罪業」可以幫我們什麼忙?如果我們觀念正確、方法得宜,所造的罪業一經轉化就是資糧,在佛教的思維裡面,沒有善惡、好壞的分別,它們都是平等的,平等不是什麼都一樣,它們還是有各自的不同特質,但因為懂得它們背後的因緣,就會知道怎麼去接納與應對。
例如:辣椒素與咖啡因都會抑制辣椒與咖啡樹生長,理應是這些植物不要的,但為了防蟲害、防真菌入侵,它們都會分泌所謂的植物鹼來禦敵,所以越潮濕,真菌、蟲害越多的地方,辣椒長的越好,吃起來越辣。因此一樣事物的好壞,就看我們怎麼去了解它、接納它,進而運用它、轉化它,「業」也是如此,沒有絕對的罪或惡,就像太陽被雲遮住了,我們不要不喜歡雲,撥開雲,就見日了;室內空氣不流通,我們不要討厭玻璃窗,把窗戶拉開,空氣就進來了。這其實就是佛教的平等觀。
「業」就是習慣成自然,我們經常造作的東西,會形成力量,如果是惡的,就會成為黑業,如果是善的,就會形成白業。首先我們可從身口意的行為,去看到我們的業在哪裡,也就是用我們的生命來驗證,譬如說遇到一個逆境的當下,你就生氣爆炸了,那個業的力量讓你講了不該講的話,罵了對方,甚至握緊拳頭、拍了桌子、推了對方。可是等你冷靜下來,會說:我何必說那句話!就在我們懊惱、後悔為什麼會講出那句話的時候,正是用生命在驗證業力的存在,也正是在生命的煩惱、悲傷、困頓痛苦…的當下,都是讓我們貼近空性的絕佳時機。
「順藤摸瓜」從覺察業的造作中可以契入空性,因為空性講的不實與如幻,就是因緣的關聯性與變化性,也就是我們可以改變的,可以解開身心的侷限、束縛與障礙!所以懺悔法門就是讓我們回顧過去,展望未來,未來多造白業,少造黑業,進一步「順藤摸瓜」,契入空性、佛性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