問 : 如何從「結草成茅庵,離散歸原野」的角度來詮釋無量光、無量壽所代表的意義? (常啓法師於舊金山道場《念佛共修》開示)

答 : 先跟大家分享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公案。日本的戰國時代有一位很會寫詩的雲遊僧人,叫做良寬禪師。一天,一位八十歲的老信眾過生日,他請良寬禪師來家裏為他祝壽,希望供養法師的功德能夠讓他得到福壽與平安。

禪師到了之後就問他說:「你有什麼願望?現在你八十歲了,還想要多活幾年?讓我來跟菩薩祈福。」老信眾回答:「那我來多個二十歲,添個百好了。」良寬禪師說:「二十歲怎麼夠!二十年後我還要再來一次,那時候就不曉得是要助念還是祝壽了。」老信眾又問禪師:「那你覺得應該要多幾歲?」禪師就說:「那就求個無量壽吧!」

老信眾不解,怎麼有可能無量壽,那是不死不滅耶,於是便詢問要如何才能無量壽。禪師耐人尋味的回答,說:「結草成茅庵,離散歸原野」,意思就是茅草蓋的屋子不能夠永久,很快就會離散歸原野去了。這位老菩薩一聽就說:「我懂了!」那諸位懂了嗎?

肉體的生命怎麼可能無量壽?良寬禪師想講的是什麼?為什麼「無量壽」會跟茅草結的屋一樣?原來,他要我們正確的去看待這個色身會有用壞的時候,自然就應該要歸原野,然後等到有需要時,因緣聚合,又把這個歸了原野,成為大地的養分,又長出來的茅草,收割起來,一把一把的將它再結成一個茅庵。所以「結草成茅庵,離散歸原野、又可結草成茅庵,離散…」

就是在強調:「你不要擔心會死啊!」而是把空間放大來看,也把時間拉長來看,就是無量光、無量壽。「阿彌陀佛」的意思就是無限寬廣的心量空間、無限長久的壽命時間,也就是不生不滅的意思。這個不生不滅是不死嗎?是你這個色身不崩解嗎?不是的。

而是我們怎麼樣看待結草(生)跟離散(滅)中間這個過程。一個東西崩解「滅」了之後,它還會再創造另外一個新「生」,關鍵在我們怎麼看待生滅,才有可能從生滅中創造不生不滅。也就是該用什麼心態來看待無常?其實就是「珍惜」。

什麼叫珍惜?譬如說我們好不容易來到道場一起念佛,精進共修,如果不珍惜的話,就會一直在想著等一下回去要做什麼、要吃什麼?這就不夠珍惜與投入。如果珍惜會怎麼樣?譬如說我們來上課,珍惜的人就會抄筆記、認真聽講,課程會結束,會「滅」去,而你留下了什麼?帶什麼回去,你創造了什麼「生」。

中國人除夕的時候都會守歲,全家有老有少都聚在一起。當一年過去之後,對老者來講,會覺得又少了一歲,可是對年輕的世代來講,是多了一歲,明明同樣都過了一年,可是有增有減,有得有失。為什麼我們要守在一起,它的意思就跟無量光、無量壽,放大空間、拉長時間的道理是一樣的。不妨說,老者失去的這一歲,就是少者得到的那一歲,一手交出去,一手接過來。每年除夕之夜,闔家圍爐守歲,就是默默進行了一次傳承。凡是覺得失歲的人,請為後輩高興;凡是得歲的人,請你得為前輩心存敬意,一年一年過,請老者繼續為少者付出,無所保留,此乃天意。請少者珍惜所得到的,否則恐遭天譴。「年」還要繼續到來、繼續過去,人生代代無窮已,「逝者如斯,不捨晝夜。」而經驗與智慧的傳承,也是不捨晝夜的延續下去。

我們怎麼看待無量壽?不是永遠不死,而是把空間拉大來看、把時間拉長來看,或許我們就會看到不一樣的視野,就會知道面對的結草與離散,應該怎麼看待與應對。絕對不是這個色身消亡之後,愁悵以對,而是擁有時珍惜,失去時坦然,清楚當下該做的事情,持續往前走;面對崩解,就讓那個崩解成為生命的養分,才可以由它來創造下一個生。不怕死的人,為何不怕?因為他知道滅了之後還會再生,然後要生什麼,就是我們努力的重點了。

再講一個故事。有一對恩愛夫妻,每天飯後,先生都會為太太泡一壺茶,小兒子也想要學爸爸,為媽媽泡一壺茶。有一天,小兒子爬上廚房高高的櫃子,翻找茶壺準備泡茶,一不小心滑倒,茶壺就被摔破了。爸爸聽到動靜後,趕到廚房,看到兒子倒在地上,而心愛的茶壺碎了一地。他竟不是先去安慰兒子,而是大發雷霆地說:「你怎麼可以去動我的茶壺,還把它打破了,你知道它對我的意義嗎?」小兒子嚎啕大哭,媽媽進來,先安慰兒子,爸爸氣到講不出話來,離開了現場。

幾天後,這個茶壺呈現出另外一個樣貌。因為媽媽懂得「不生不滅」,懂得如何看待離散與崩解,因為她知道這個茶壺是他們夫妻當初的定情之物,彼此相識相戀的因緣,就是在一個聚會中,賞析這個茶壺而結緣的,所以爸爸特別珍愛這個茶壺,其實破掉的不是茶壺,破掉的是爸爸美好的回憶。

媽媽看到了這個重點,不侷限在破掉崩解的這一瞬而已,而是把時間拉長來看、把空間拉大來看:原來,你會這麼生氣,是因為你珍惜我們的定情之物,如同珍惜我們的情誼一般!所以隔天,她把破碎的茶壺,看似已經滅了、離散了的茶壺,再多加一些因緣,她運用一種修補茶壺的技術,用泥金把破茶壺黏起來,並把修好的茶壺刻上「不忘初心」四個字,又放了一點培養土,種了植栽,變成一個美美的盆栽,將之放在先生的書桌前面。她先生看到之後,也看懂了彼此的惺惺相惜!

媽媽看到了爸爸在意的是那個美好的回憶,她為了延續那個回憶,面對「崩解」的時候,她再創造了另外一個「結草」,再創造了另外一個生,讓這個回憶延續,是不是就可以無量壽,是不是就可以不生不滅。

我們臨終的那一刻也是如此,那一刻,你怎麼面對身體的崩解?你知道要崩解,才有可能創造另外一個生,而要生去哪裡?極樂世界!

那麼要創造什麼因緣才可以去?要念佛,要求生,同時要發菩提心,發菩提心才可以到極樂世界,也就是還要再回來度眾生,有生有滅,才能不生不滅。很重要的就是要發菩提心,才可以跟阿彌陀佛的無量光、無量壽相應,你不是到那個地方,就永久住在那個地方了,那就不符合無量光、無量壽的意思了。無量光、無量壽是有生滅,但是你從生滅裡面,看到不生不滅。

我們臨終那刻有好多不捨、好多放不下,都需要把它放下,唯有徹底放下,才可以創造下一個生,生去哪裡?去西方極樂世界,那還要不要再來人間利益眾生,要。祝福大家,請大家好好珍惜念佛的時間。阿彌陀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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